法国多数民众对人民币认识肤浅

   
    赵永升 博客

　　(法国索邦巴黎一大经济学院金融学博士生/巴黎一大TD教师)

　　全球金融危机将中国推到了世界经济的前沿，同时中国的货币人民币自然也就成了经济研究与媒体舆论的焦点之一了。那么，在中国经济总量位居世界第二、人民币汇率牵动全球金融走向的当今，全球较具代表性的国家之一法国的民众对人民币的认知、看法和使用情况又是如何呢？应《环球时报》之邀，笔者在巴黎做了一系列的抽样调查、采访，旨在从一个民间的视角探求该热门话题的冰山一角，以期起到抛砖引玉之功效。

　　样本调查说明

　　笔者派了20名学生作为调查员，分别前往巴黎的20个区。每个调查员在该区具有代表性的地段守候一天。时间段也是根据巴黎上下班的规律加以选择的。笔者选取的具有代表性的时间段为：早上8点半到中午1点，接着从下午2点半到晚上7点。各个调查员随机抽取的样本数为100人，其中上午50人、下午50人。这样，总共样本数为2，000人。

　　笔者还得到中行巴黎分行营业点的大力支持，借给笔者20多套人民币以作抽样调查之用。这样，每个调查员人手一套人民币。调查所用的币值为：100元、50元、10元、1元和5角的纸币。特此将调查结果汇报如下：

　　1 民众是否认识人民币？

　　先在不让被调查者看见纸币的情况下，让他们描述人民币的5种纸币。

　　关于颜色，5%的人回答正确100元是粉红色的；但对50元，能回答出是绿色的人仅占不到1%；问及10元的时候，只有0.1%的人能回答上来。对于正面的头像，对100元，99.3%的人不加犹豫地回答了“毛主席”，但对背面的图案，53.6%的人说是“天安门”，仅有10.7%能准确回答“人民大会堂”。对50元，正面的头像，虽然也有95%的人回答对了“毛主席”，但根据他们的犹豫程度，应该说大部分应该是连蒙带猜的。再小的币值，就几乎没人能回答上来了。

　　与大众相比，在各自所在区的有代表性的银行所获得的结果要好很多。在国际性的银行，如巴黎国民银行(BNP)和法国兴业银行(26.13,-0.44,-1.66%)(Société Générale)，其员工对人民币的认识程度大约是大众的2.5倍，也在不让被调查者看见纸币的情况下，让他们描述人民币的5种纸币，有些员工甚至能毫无差错地描述准确至5角。

　　接着将各种纸币给上述被调查者看，除了5角之外，绝大多数的人都能知道这是中国的货币，并接能说出币值。解释理由应该也是他们对毛主席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而5角的中国少数民族的图像，被调查者的反应就有点糊涂了。

　　这个样本数据表明：尽管少数银行专业人员对人民币的认识度较高，但巴黎大部分民众对人民币的认识还是极为肤浅的。同时，当我们在比较20个不同区的数据的时候，笔者以该“认识程度”为应变量，将与所在区的“富裕程度(人均GDP)”以及“国际化程度(外国人比例)”作为自变量进行回归，结果发现该样本人群对人民币的认识程度与所在区的富裕程度、国际化程度成正相关关系，即在一个富裕程度越高的区、一个国际化程度越高的区，该区人群对人民币的认识程度也就越高。接着对其显著性的检验结果也合格。

　　2 人民币知识从何而来？

　　对这个问题，笔者采用的多项选择的方式，就是说官方资料、本国媒体、国际媒体以及其它途径可以同时选择多项。

　　首先，对上述所提的法国银行专业人员而言，这些知识是银行业的专业杂志和报刊，尤其是他们就职的银行的周刊以及工作新闻发布(News Release)等途径所获得的；部分银行职员则是直接与中国有业务往来的，他们除了这些之外，更有亲身体验的优势。

　　但对大众而言，对人民币的知识95.8%的人回答是从本国媒体上看到的，不到20%的人回答是从国际媒体上获得的；回答从官方资料获得仅占5%多一点。不过，有一点出乎我们的预料的是：居然有50%以上的人回答是或者直接从去中国旅游、工作获得的，或者从去过中国旅游、工作的亲戚朋友们那里间接获得的。他们不少人家里收藏有一套人民币作纪念。

　　3 是否认可及愿意购买人民币？

　　对“是否认为购买人民币是一种好的投资手段”的问题，四成的人做了肯定回答，六成的人还是持否定态度。前者认为是此次国际金融危机让他们增加了对人民币的信心。他们认为与美元的不可靠性、欧元的忽上忽下走势相比，大的经济体里只有中国的货币人民币是稳定的，并且一直处于升值态势。

　　对“是否愿意购买人民币”的问题，95%左右的人持观望的态度，他们的回答几乎都是“看看再定”；只有5%左右的人愿意现在就投资购买人民币，当然条件是如果中国在资本项下放开的话。

　　从中笔者可以看出对是否认可的问题，已有四成人认可，但涉及到购买则不到一成的人愿意购买。经查调查结果数据，在否定认可与不愿意购买的分样本中，大部分也是肯定中国的经济增长以及人民币的稳定性和潜在的价值的；但他们解释其否定的主要原因是中国的货币政策透明性差，受政治的影响大；部分人甚至说他们觉得中国的汇率还受到华盛顿的很大的干预，因而不能作为一种投资的途径，由于其中有太多的不可控因素。

　　4 是否了解及认可人民币的升值？

　　对“是否了解人民币受到升值的压力”的问题，九成的人做了肯定回答。他们的信息来源主要是本国的媒体。5%的人回答“听说过，但不太清楚”；5%人回答“不知道”，其中有人回答说“我不关心”。

　　对“是否认为人民币应该升值”的问题，75%多一点的人认为应该升值，其中的一半人甚至认为人民币的低估也是造成法国经济不景气、失业率越来越高的原因之一。他们解释说：大批的法国企业从本土迁往中国，图的就是中国的货币低估带来的出口优势。对这个问题，仅有不到5%的人认为不应该升值，觉得一个发展中国家就是要低估其货币才是。剩下的20%的人不置可否。他们觉得不能单独就一个汇率问题加以回答，因而不发表观点。

　　与此民间态度相向，笔者在此插入一段法国官方就此问题的态度。在胡锦涛主席访法期间，中法签署百余亿欧元的购买合同，法企对华出口信心和期望值大增。当时法国企业国际发展局(Ubifrance)的局长乐古杰就称：2011年以及十二五规划期间对话的出口重点在信息、高端工业和新材料领域，而人民币继续升值仍然是法国出口企业的期待。他解释说：法企希望人民币能够升值，这就会让中国人购买力增加，并且对于中国的经济和法国的出口而言均有益处。

　　对“是否认为人民币汇率是中国与其它国家贸易逆差及诸多国际经济问题的肇事者”的问题，出乎笔者的意料的是巴黎被调查的总样本人群和各分样本人群表现出高度的清醒头脑。他们中的90%的人回答“不认为”。他们认为这不是简单汇率问题能解决的，是一个系统的工程，要从整体上、系统地加以调整才是。他们认为美国在其中的作用最大。部分人甚至觉得美国才是这些的始作俑者。仅有10%的人觉得就是中国，当然还有巴西等新兴国家，就是这些国家造成诸多的问题。

　　与此民间态度相向，笔者再插入一段中国官方就此问题的态度。中国驻法大使孔泉先生2010年12月15日为法国《银行》杂志撰稿，论人民币汇率与世界经济。孔大使认为人民币汇率并非导致贸易逆差和经济失衡的缘由。首先，统计数字上出现的逆差和失衡实际上是全球化下贸易和投资结构变化的结果，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产业链中位置不同的体现，本质上是一种互利互惠的合作；其次，事实证明，中国与有关国家贸易逆差与人民币汇率并无多大关联；第三，美国实行不合理的贸易政策，在大量进口消费品的同时却对出口设置障碍，尤其是限制高新技术产品对华出口，放弃了自身的比较优势，也是导致贸易逆差增大的重要原因。

　　5 到当地旅游人民币可否直接兑换成当地币？

　　对这个问题，笔者专门电话采访了巴黎的戴高乐机场以及奥尔利机场的兑换处。得到的回答是若中国人到法国旅游，只携带人民币，是不可以兑换成欧元的或直接使用的。

　　但由于笔者在巴黎学习生活多年，早已见到不少可以兑换的地方，以及可以直接使用人民币的地方，因而笔者又专门走访了这些地方。最终发现确实如两大机场所述，法定的官方其实是不可以兑换的；但在华人聚居的地段，如巴黎的13区(即常说的“巴黎唐人街”)，以及新华人聚居地的美丽城(Belleville)等，均有确实经过当地官方批准的、可以用人民币兑换成当地币的兑换处。笔者发现汇率稍比在国内的国家银行兑换亏一些，但由于是直接在巴黎即可兑换，因而也还是划算的。

　　关于直接使用人民币的问题，笔者以前在巴黎的高档的商业区见过多次，此次再去探个究竟。确实有不少的高档店铺门口都写着可以直接以人民币支付。不过，笔者发现这类商铺店主多半是华侨华人的，针对的顾客也多半是来自中国的游客。与上述的巴黎人民币兑换处相比，这些可以直接以人民币支付的商店使用的汇率则算得上颇为公道。

　　在此，就不赘述中行在法国开展的个人业务，以及在老佛爷等大型法国零售机构可直接刷中国银联卡等业务了。

　　6 人民币在法国金融市场的可见度

　　关于人民币的未来，法国央行行长诺亚曾表示“人民币有硬通货潜力”。他认为人民币应该具有一个国际硬通货的潜力，而且应该走向完全可兑换，这需要在一个浮动的汇率机制下形成。不过他认为这需要时间。

　　关于人民币在法国市场的可见度问题，笔者还电话采访了法国Natixis银行(去年6月份跟另一家法国银行合并，现在是法国的第二大金融集团)的专家组。他们认为由于人民币现在还不是国际硬通货，所以法国政府还没有人民币外汇储备。对“与中国存在双边贸易的企业是否使用人民币作为结算货币”的问题，他们认为据他们了解还没有。但他们也补充说，在实际操作中是否有少数企业已经开始以人民币作为结算货币，这个还要有待考察。

　　当笔者接着问及为何很多的东南亚以及中国周边的发展中国家的企业，数年前就开始将人民币作为结算货币，而法企却迟迟未动？他们的语气也显得有些无奈。他们认为主要原因应该是前者之前主要是以美元计价的，面临美元的大幅贬值，这些国家的企业不得不改用人民币了，毕竟后者是一个相对稳定的货币。

　　对这一点，笔者想补充的是其实除了Natixis银行专家组所说的原因之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应该就是中国在这两种关系中地位不同的问题，即在东南亚及周边发展中国家与中国企业之间的关系中，绝大部分是中国将业务分包或外包(Outsource)给周边的发展中国家的企业，因而中国拥有更大的使用结算货币的决策权重；而与法国或法企，应该说大部分还是中国处在被分包或被外包的角色，因而中国或中国企业自然难以在使用结算货币的问题上做到落地有声了。

　　总之，关于人民币在法国民众中的认知度，尽管从上述的各个数据来看还是低的，但随着中国经济的实力的迅猛提高，尤其笔者认为随着中国和中国企业在与法国和法国企业的角色对比上决策权重的增加，同时随着中国当下的金融市场的改革和发展，人民币从一个国家货币到区域货币进而到国际货币，这是毋庸置疑的规律，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到那个时候，人民币就会和其它硬通货一样，在巴黎随处可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