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为何调驱逐吉卜赛人

    冯武勇博客

一架搭载１４名吉卜赛人的法国客机１９日从巴黎飞抵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当天晚些时候，另一架搭载７９名吉卜赛人的包机从法国南部城市里昂飞往布加勒斯特。

    法国移民与国家认同部说，法国１９日把将近１００名吉卜赛人遣送回原籍地罗马尼亚。这是法国政府上月出台规范非法居留人群措施以来，首次公开大规模驱逐吉卜赛人。

    观察人士认为，法国政府高调驱逐吉卜赛人，背后不乏政治动机，同时有损法国国家形象。

    驱逐令

    ３７岁的吉卜赛人米哈伊·林古拉尔和妻子以及４个孩子居住在巴黎东北郊的拉库尔讷沃。林古拉尔一家来自罗马尼亚，为期３个月的居留签证已经过期，又无法证明自己能找到一个全职工作，现在面临遭驱逐威胁。

    １９日一大早，数名法国警察和一名罗马尼亚警察、３名翻译出现在林谷拉尔所在吉卜赛人聚居地。警察一一登记他们的名字后下达了驱逐令。林古拉尔争辩说，他的幼子、５个月大的马克因重病住院，他们现在不能离开法国。但警察对他的求情毫无兴趣。

    林古拉尔告诉《纽约时报》驻巴黎记者斯蒂芬·埃朗热，他已经向一些民权机构求助，准备挑战法国当局的驱逐令。

    法国官员称，“自愿”离境的吉卜赛人每人将获得一笔补偿金：成人３００欧元，儿童１００欧元。

    但是，总部位于匈牙利布达佩斯的欧洲罗姆人权利中心指出，那些人并非出于自愿。“法国人声称那些人自愿离开、而不是遭集体驱逐，只是为了使自己免遭司法挑战。”

    欧洲罗姆人权利中心负责人罗伯特·库什恩指出，大规模驱逐特定种族违反欧盟相关法律；法国在驱逐吉卜赛人时，未能对驱逐对象逐一评估审核，此举同样违反欧盟法规。

    拉库尔讷沃居住有大约２００名吉卜赛人。不过，当法国当局下达驱逐令的消息传开后，这里的吉卜赛人只剩７０人，其他已四散逃逸，暂避风头。

    笃信基督教的林古拉尔告诉埃朗热，“上帝会保佑我们，萨科齐也没用”。

    此前，吉卜赛人被逐回原籍地后，通过各种手法重回法国等地。法国政府计划下月起对遣返出境的吉卜赛人实施指纹扫描，防止一些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

     悲惨史

    吉卜赛人，又称罗姆人，是欧洲最大的少数民族之一，现有人口超过５００万，主要居住在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匈牙利、美国等地。

    吉卜赛人起源于古代印度旁遮普地区，以游牧为生。公元８世纪至１０世纪，吉卜赛人大规模迁入欧洲。当时的欧洲人误以为他们来自埃及（Egypt），唤之以吉卜赛人（Gypsies）。罗姆人不喜欢“吉卜赛人”这一名称。

    到公元１５世纪，吉卜赛人生活在西班牙、法国、英国，以及现在的俄罗斯和东欧地区。他们许多人保持游牧习惯，居无定所，多从事社会底层职业，如木匠、铁匠、铜匠、锡匠、贩马等，也有从事音乐、马戏、舞蹈等民间艺术。

    吉卜赛人说罗姆语，属于印欧语系的一支。他们有自己的文字，但由于文盲率高，罗姆语基本很少用于书面。

    吉卜赛人四处为家，历史上就饱受歧视、欺凌和压迫。１５世纪，生活在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的吉卜赛人沦为地方贵族的农奴。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纳粹德国把吉卜赛人归为“劣等民族”，展开大规模种族屠杀和清洗。

    美国大屠杀纪念馆提供的资料说，纳粹屠刀下，吉卜赛人的命运堪比犹太人。二战前，欧洲生活有近１００万吉卜赛人。历史学家估计，纳粹及其法西斯同盟杀害的吉卜赛人可能高达２２万，即超过２０％吉卜赛人遇难。

    不同于犹太人，二战结束后，吉卜赛人的处境并未有所改善。他们依旧在欧洲大地到处流浪，成为种族歧视、警察暴力、社会排斥的牺牲品，沦为社会底层和社区边缘人群。他们经常被排斥在当地的就业、住房、医疗和教育保障体系之外。

    遭排斥

    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于２００７年加入欧盟后，生活在这两个国家的吉卜赛人开始大量流入法国等富裕欧盟成员国。但按照欧盟相关法律，新入盟国家民众在其他欧盟国家的就业受到一定限制。这些法律限制要到２０１４年才解除。

    由此，许多迁往富裕邻国的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籍吉卜赛人正常就业困难，靠乞讨、卖淫等灰色职业谋生，居住在贫民窟或临时建筑内，给周边社区带来一定困扰。

    大约１.５万名具有东欧国家国籍的吉卜赛人散居在法国各地。

    上个月，法国西部城市圣艾尼昂发生骚乱。一名涉嫌偷窃和无照驾驶的吉卜赛青年在抗拒警方追捕时遭击毙。数十名手持武器的吉卜赛人当晚包围警察局，焚毁汽车和国旗，破坏附近商铺和公共设施，引起法国社会震动。

    法国国内法律规定，欧盟内部人员可以自由流动，但如果有人从事犯罪活动或者无法经济自立、以致沦为社会负担，当局有权将其驱逐出境。

    圣艾尼昂骚乱事件后，法国总统尼古拉·萨科齐上月２８日召开特别会议，讨论国内治安状况。他说，吉卜赛人聚居地是“毒品贩卖和嫖娼等非法活动的温床”，必须予以“系统清除”，驱逐其中不法分子。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其他欧盟成员国。过去两年，意大利以安全威胁为由，大批驱逐吉卜赛人。瑞典去年春季驱逐了５０名吉卜赛人。丹麦上月逮捕并驱逐了２３名吉卜赛人。德国试图把吉卜赛难民遣送到科索沃，结果遭科索沃阿尔巴尼亚族人强烈反对。斯洛伐克把数千名吉卜赛儿童送进专门教育“轻微智障”儿童的学校。在波斯尼亚，吉卜赛人被剥夺了参选总统和议会上院议员的政治权利。

    人权观察组织去年表示，在科索沃、北爱尔兰、俄罗斯等一些地方，针对吉卜赛人的种族攻击多发，令人担忧。

    罗马尼亚内务部提供的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共有１６００多名罗马尼亚公民因非法移民、乞讨、偷窃等原因遭其他欧盟成员国遣返。法国，意大利、比利时是遣返罗马尼亚公民人数最多的国家。这些遭遣返人员中，吉卜赛人占相当比例。

替罪羊

    《纽约时报》报道，其实，法国去年一年就驱逐了１万名吉卜赛人，约占在法吉卜赛人总数的三分之二，但每次行动都非常低调。这回大张旗鼓驱逐背后，不排除政治因素作祟。

    法国反对党人士指出，眼下法国经济萎靡不振，萨科齐及其一些内阁成员陷入金钱丑闻，政权支持率持续低迷。萨科齐高调出台驱逐令，目的在于转移民众视线，讨好右翼选民，以备战２０１２年总统选举。

    法国绿党议员诺埃尔·马梅尔说，萨科齐为了转移针对其政治献金丑闻的舆论焦点，找出了一个新的“替罪羊”。

    研究法国极右政治的专家让－伊夫－加缪告诉“法国２４”新闻网，萨科齐２００７年总统选举中打出打击非法移民旗号，帮助他赢得选举，但自从今年地区选举失利后，萨科齐所在的人民运动联盟担心，法国国民阵线等极右势力可能借助移民问题卷土重来，萨科齐希望在打击非法移民议题上争取主动权。

    但此举可能得不偿失。加缪指出，此举有损法国国家形象，“并非是好策略”。

    联合国人权委员会“表示关注此事”。欧盟委员会提醒法国遵守欧盟境内人员自由往来原则。罗马尼亚外长特奥多尔·巴孔斯基说，他对经济危机大背景下的民粹主义和排外倾向表示担忧。

    罗马尼亚众议院议长罗伯塔·阿纳斯塔塞１９日说，对于犯法的罗姆人，应该将他们绳之以法，但如果对罗姆人实施集体惩罚，这有违公道，也不符欧洲价值观。